戈壁故事一|邱樊秀:启程
发布时间:2023.07.25

“88公里应该还好吧?”我靠在飞机座位上想着,带着对沙漠那种神秘气息的期待。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坐飞机,不紧张但也终于能把本会与家人闲聊的时间用来感受身边的事物。闭上眼,感受飞机从急剧加速蓄力到突然一瞬间失去了地面的支撑,靠自己保持平衡在空中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我惊醒。“由于强气流飞机正在颠簸中,请系好安全带……”我仿佛看到飞机皱着眉头屏着气在很努力地与强气流对抗。


顺利抵达敦煌莫高后的几天里,“又见敦煌”的精彩表演、夜市里的肉串和沙葱牛肉饼、鸣沙山月牙泉和莫高窟的参观等等活动带我逐渐认识了敦煌——这个在丝绸之路神秘面纱之下的城市。但我当时还没意识到接下来三天两夜的沙漠徒步团队赛将会令我身心两方面受益匪浅。



第一天——四人之一


“砰!”大巴门关上了,我站在戈壁上望着大巴越来越远,我们一行人与文明社会最后的一点联系也逐渐消失了。转了一圈,只有沙丘和更多沙丘,荒漠之上火辣的烈日似乎和广州明媚的“太阳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刚下车胳膊已经在隐隐刺痛了


大家被分成橙、黄、蓝、绿四队,比赛规则要求每个小队每天在规定位置完成打卡并且至少五名成员完整参与全程,否则团队成绩会受影响,每天一共要走过一百个旗子。



我穿着明黄色的队服,双手拿着昨天刚买的登山棒不熟练地协调着。望着前方很平坦的地面我心中暗喜:“也没有很难吧?”或许是因为我的好胜心,亦或是由于我当时精力充沛心情愉悦,我走得很用力,一下子把黄队的前后两头分得很开。“

黄队前面的同学慢点!”对讲机中队友的声音拨开灌满了我耳朵的层层大风声把思绪乱飘脚步飞快的我点醒了,当时一直低着头的我才反应过来要考虑储存体力的事。“用自己正常走路百分之八十的力去走就行。”另一名队友的话在我脑海中回荡。我放慢了脚步,天真地以为后面的一切都会像现在一样美好,甚至后悔没有把相机也背在身上。



继续向前,几层楼高的巨大的沙坡映入眼帘。我第一脚踩上去就知道事情不妙,沙子是松软的,导致踩下去脚下有一半的沙子会陷下去。在很卖力地向上登了几米后,我已经喘不上气来了,防晒面罩由于我的大口吸气全粘在口鼻上很难受,于是我很恼火地一把扯下面罩,扯开扣子清脆的声音在此时成了一种享受,这意味着我可以贪婪地吸着大风带来的氧气。


脚下走一步退半步的进度让我精神崩溃,但是我清楚现在没有人能帮我,必须自己解决问题。两只胳膊向前伸,用登山棒撑在沙子上,把腿上的力转移到胳膊上,我的腿实在是太累了。



低下头向着阴影处,我听到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的喘气声,看到很多脚印,突然发现踩着脚印上坡更好借力,但没高兴多久就发现由于留下脚印的人与我的步长有差别,呼吸节奏很容易就被打乱了。呼吸不过来了,我停下来、抬起一直低着疯狂找别人脚印的头惊奇地发现路程已经过半。再低头,看到两条开路车车辙中间堆满了脚印,一只小蜥蜴爬向车辙之外,它爬得很快,把我的目光吸引过去,车辙之外如同白纸一样平整。“要不……试试?”我实在受不了在脚印堆中进退两难的境地,于是强撑着登山棒跨到车辙之外平整的沙子上走。我震惊地察觉到这样竟然好走许多“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走自己的路’?”


翻过了一个个沙丘,我开始注意每个旗子上的数字,希望它能增加得快一些。做过那么多数学题,头一次发自内心地认为一百是一个很大的数字。


逐渐地,我们小队形成了自己的队形,三人在前四人在后,人员不固定,全看当天状态。第一天里我属于四人之一,在后面举步维艰。



第四十个旗子之后我的脚底已经痛到只能机械地用我的腿带动着向前移动了。我记起了队友的话,赶忙用脚趾抓鞋底放松了脚底和关节,好受不少。我试图想一些无关的事转移注意,于是人体脚部的骨骼图出现在脑海中,我想着最底下这几块骨头已经被整个人的重量挤压了几千几万次了就不禁皱眉。


抬头,望远,我看到了休息站救援车上的小红旗,希望燃起。心里默数“1234,1234……”队友说两根登山棒就相当于是另外两只脚。我一下就想象自己是纪录片上看到的竹节虫,它的好几只脚交替使用,我心理上感觉省力不少。小红旗终于到眼前了,冰凉的水喷在身上感觉自己重生了。



沿着曲折的山间小道向下一个旗子前进。从小就喜欢走所谓“冒险小路”的我,一看到窄窄的、弯弯曲曲的、全是石子还上上下下的路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走下去的热情。


第二天——三人之一


翻沙丘时,动物干瘪的粪便告诉我它们也来过这里。敬佩,是我第一个反应。于是我又开始想象动物、植物它们的心理活动,它们也会很绝望吗?它们的毅力会不会比人类强大?在这几乎不下雨,看不到任何水源的荒漠之上支撑他们前进的究竟是什么。



思绪拉回来,我盯着前面的队友,大脑催促腿说“快点快点快跟上!”我试图忽略下肢的动作,只用大脑走路,仿佛这样能放松一下知觉已经有点模糊的腿和脚。我在防晒和顺畅呼吸之间选择了后者,所以我的面罩一直都是敞开的,直接导致我的嘴巴异常干燥。


呼气,吸气,舔嘴三步骤已经成为支持我这台走路机器持续移动的节奏之一。我继续盯着前面的队友,但他们却越来越远,我苦恼自己为什么步子那么小,为什么步频不能再快一些。“黄队黄队,补水补水”,是队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自责。我把两根登山棒都放在左手上,右手向后摸索书包侧兜的水瓶子。我想象在矿泉水顺着喉咙流遍全身时,有瞬间治愈的魔力,把酸痛的地方都治愈了,给无力的地方都补充了能量。再次震撼于想象力的强大作用!我瞬间又有力气向前冲了。心中的“1234”似乎也变快不少。视线中的身影停下了,是队友们,在招手。


虽然面罩和墨镜把一切的表情都挡住了,但是我清楚感受到的不是“嘿!你们快点!我们已经在这儿了!”而是“嘿!你们也可以到这儿的!加油!”我望着他们,心中感受到的好像不能单单用感激和感动来描述,我感到自己好像有了真正的同伴,一股温暖的归属感流遍全身。可惜的是,我的胳膊已经无法做出机械走路模式之外的任何动作了,只能是加快步子表示回应。



第三天夜行静语——大部队之一


四点的闹钟,我醒了,帐篷外面很黑很黑。由于天气原因夜空的星星并未现身,确实可惜,不过再想想,沙漠之中的雨水又何尝不是罕见的、珍贵的呢。最后一天,我们从黑夜出发,踏向早晨第一片云彩。队伍很安静,除了防沙鞋套与沙粒摩擦的响声和队旗被风吹动的声响,只有一群人对自己的灵魂拷问。



这么多年了,我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大的小的,无聊的搞笑的,可它们都有意义吗?如果没有特别的意义,那还有必要继续做吗?有意义的定义又是什么?我的人生目标又是什么?至今我心中也没有很明确的答案,我想每个人心中的解答都不一样。


但我感激这88公里给了我时间拷问自己,突破自己的极限,感受什么是团队,学会在即使很劳累的情况下停下脚步去欣赏身边的美景,去陪伴那些重要的人。那天清晨,朝阳很惊艳,不是轰轰烈烈的红色黄色紫色金色铺满天空和大地,是金光小心翼翼地从低调精致的蓝色白色中探出头来。那些最重要最美好的东西往往就在路旁,不止在终点线。有的时候只需要我们抬头,转头就足够了。



返程


靠在飞回广州的飞机座位上,飞机起飞了,它和我一样,都需要学会适应没有外力支撑的环境,独自面对成长路上的强气流。


我在想,88公里太长了,走得腰酸背痛,头晕脑胀;但88公里终究是太短了,根本不够时间欣赏完沙漠的各种景物,也不够时间研究小蜥蜴是怎么走得比人快的,更不够时间探索明白自己的灵魂拷问。


闭上眼,“黄队黄队,注意补水”回荡在脑海里,我想我能坚持下来的原因有我倔强不愿半途而废的脾气、用来转移注意的奇怪脑洞、对于冒险的热爱、在路上不断学会观察脚印深浅和沙子颜色判断这里的地是不是紧实的从而省力、全体参赛者坚持不放弃的态度和体育精神与全体工作人员和组织人员的保驾护航。



最不可或缺的当然是队友们的帮助和鼓励。“来,我帮你拿登山棒,你喝水。”“我教你这样拉伸你的脚。”这些看似普通的话语却成了支撑我在眯着眼才能勉强找到下一个旗子的情况下往下走的勇气与动力。总结下来好像“想象”在我的心路历程里被提及多次,但说到底如果不是同行队员的鼓励和提示,我又何来的素材去想象呢?无论是竹节虫还是魔法矿泉水,这些都是团队相互支持的结果。只要是“我们”一起走,就可以到达比想象中的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多美景!


华南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国际部2023玄奘之路戈壁徒步挑战营在2023年6月23日上午完美收官!



文|HFI学生 邱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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